一声“诺”、一句“唯”，表面是应答，背后却藏着时代的规矩、人情的分寸。
一部《长安的荔枝》，让千年古都的打工人再度出圈。剧里，李善德拖着长腔应差的那声“喏”，像极了今天我们在工作群里秒回的“收到”。
说来也有趣，今人动动手指，发个“收到”“好的”，算是职场基本操作。而在古代，这点小事儿，讲究得很。一声“诺”、一句“唯”，表面是应答，背后却藏着时代的规矩、人情的分寸。
“唯唯诺诺”原是古人应答的声音
在华夏礼仪文化的长河中，口头答应这一看似简单的行为，实则蕴含着深厚的文化底蕴与等级秩序，其中“诺”“喏”“嗻”等不同应答词便是鲜明例证。
从先秦竹简到明清案牍，“诺”字一直是华夏礼仪的重要基底音。孔子训导弟子时的一声“诺”，尽显《论语》中“不违如愚”的温顺；项羽在鸿门宴上对范增的闷声应答，却暗藏着楚霸王的刚愎与迟疑。这个单音节词无需屈膝躬身，却承载着宗法制度下“尊卑有序”的基因。
▲电视剧《长安的荔枝》截图
与之相辅相成的“唯”字，在礼制规范中有着更为严格的使用场景。据《礼记》记载，当父亲或先生召唤时，不应以“诺”回应，而应答以“唯”并即刻行动，这表明“唯”所蕴含的尊敬之意较之“诺”更为深厚。
“唯”与“诺”还可各自叠加使用，如司马相如在《子虚赋》中描述子虚先以“唯唯”作答，再展开介绍，此景与职场上回复“好的”相似，却更添恭顺，进而衍生出“唯唯连声”这一成语。而在《史记·商君列传》里“千人之诺诺，不如一士之谔谔”中的“诺诺”，也是连连称好之意，二者含义相近，还能排列组成“唯唯诺诺”。
随着语义的引申，“诺”逐渐演变为一项具备仪式性的行为——唱喏。“喏”读作“rě”，与“惹”同音，是古人相见时的一种礼节性习俗，地位较低者在谒见尊长时，会拉长口中“喏”声表达问候、敬意与祝颂。唱喏形式多样，“肥喏”“大喏”声音洪亮且拖长，“众喏”则是众人齐声。
此外，“嗻”作为清朝时期满语的音译，是奴才对主子的专用应答词，强化了等级森严的封建制度。
不能只嘴上应答，手也不能闲着
除了动嘴，古人的双手也不能闲着。
就如方才提及的唱喏，古人在唱喏之际，通常还会弯腰鞠躬，双手行叉手礼。“入郡腰恒折，逢人手尽叉”，从唐人柳宗元的这句诗中，我们便能知晓，叉手礼乃是当时社交场合中常用的打招呼礼仪。叉手礼多在站立时使用，尤其是回话之时，人们往往会加上这一礼节动作。
各个朝代的叉手礼虽大体相似，却也略有差异。早期，叉手礼主要在贵族间流行，随着时光流转，至唐宋及其后，叉手礼逐渐变得极为普遍且盛行开来。这一礼仪不再为贵族所独有，普通民众也开始广泛采用。特别是在向上级或长辈表达敬意时，叉手礼更是成为人们常用的礼仪形式。
▲四川泸县宋代石刻博物馆 藏
此外，还有抱拳之礼，此礼大概源于古军礼，也属于拱手礼的范畴。关于其仪容，乃是以右手握拳，左手四指并拢，自然覆裹在右拳之上，左手拇指扣住右手虎口。明、清两代习武之风盛行，抱拳礼也因此通行于民间。
汉以后，又出现了“举手”的说法。宋陆游在《老学庵笔记》中认为，“古时作揖，但举手而已”，由此可见，“举手”犹如古代的揖礼。
除此之外，还有“捧手”的说法。北齐《颜氏家训·风操》云：“南人宾至不迎，相率捧手而不揖，送客下席而已；北人迎送并至门，相见则揖，皆古之道也。”此处明确指出“捧手”不同于揖礼，其礼较轻，似乎类似后世的抱拳礼，只以手动为仪，身体并不下俯。
一句“收到”，古人得磕九个头
如今，我们身处人人平等的社会环境之中，然而在古代，复杂且严密的礼仪制度，让人们难以轻轻松松地说出“收到”二字。往往需要遵循更为繁琐的礼仪程序，跪拜便是其中极具代表性的一种。
在政务处理的场景里，宣召之后的跪拜礼仪，是臣僚对皇权绝对服从的直观彰显。当君主向中书门下、枢密院等重要部门传宣旨意时，臣僚在接到旨意的瞬间，便需迅速行跪拜之礼，以示对皇权的敬畏与遵从。
在对臣僚的传宣抚问环节，跪拜礼仪同样不可或缺。皇帝派遣宦官前往前线将士、重要臣僚以及外交使节处传宣，表达抚慰之意或赏赐物品之时，臣僚需在传宣使者宣读完旨意后，恭恭敬敬地行跪拜之礼，以此表达感恩之情与忠诚之心。
在古代的外交场合，宣召之后的跪拜礼仪更是维护国家尊卑秩序与皇权尊严的重要手段。宋辽、宋金交聘之际，传宣口敕与赐宴、赐物、慰问等活动相配合，行传宣之礼时，臣僚必须行跪拜之礼，以彰显本国皇权的至高无上与国家的尊严。
▲2024年10月12日，江苏南京，一场古装巡游在城南老街巷上演，吸引民众目光。（图片来自中新社）
古代的跪拜之礼历经漫长的发展与演变，至清代，形成了一套极其繁冗的跪拜礼仪体系。仅跪拜这一动作，就细分出一跪三叩、二跪六叩、三跪九叩等多种形式。其中，三跪九叩为最高规格，无论是臣民觐见皇帝，还是皇帝跪拜皇太后，都需行此大礼。与此同时，平民百姓面见官员时，也必须长跪不起，唯有那些拥有功名之人，才能得到格外开恩，免去这一跪拜之礼；大臣觐见皇帝时，同样必须长跪。
臣民不仅要长跪，还需磕头，而且磕得越响亮，越能体现出诚意。据《清稗类钞》记载，当时紫禁城的砖头下面，太监们偷偷埋了一些瓮。大臣们若贿赂太监，在拜见皇帝时，就会被指引到埋了瓮的砖头处，如此一来，磕起头来便会声若洪钟，既不会脑袋疼痛，又能让皇帝龙颜大悦。倘若不行贿，便只能在实心地砖上磕头，即便把头磕肿了，声音也不会响亮。
从古至今，打工人们都不容易。不过看了古人们那繁杂琐碎的礼仪规范后，是不是会觉得，如今一句简单的“收到”，其实也没那么让人头疼啦！
参考天津日报等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