很多国人喜欢强调贵族概念,房中贵族、车中贵族、服饰品牌贵族……。其实贵族这个社会群体,在东、西方社会中,都已经死亡,或接近于死亡。
一位自称是“英国礼仪专家”的博主Lucy Challenger,在TikTok上发布了一条视频,教网友如何在正式场合用刀叉吃米饭。她认为在西方环境中,不应该用手、勺子或筷子吃米饭,而应该用餐刀把米饭推到叉子背面顶端处,然后优雅地放进嘴里,这样可以显得更有教养和风度。这一“贵族风”的视频引发各种调侃与群嘲。
很多国人也喜欢强调贵族概念,什么房中贵族、车中贵族、服饰品牌贵族……甚至前几天,在建材商店里还看到了乳胶漆中的“贵族”。
言必称贵族,其实多是消费妄想症。贵族这个社会群体,在东、西方社会中,都已经死亡,或接近于死亡。大致了解下东、西方社会的贵族诞生、发展、衰落、消亡过程,也是蛮有意思的历史回顾之旅。
在远古的东、西方社会,贵族几乎同时代诞生于文明初期。发展大致可以划分成:古典贵族、古代贵族、近代贵族三大历史阶段。
古典贵族,在东方始于西周-春秋时代,在西方产生于古罗马共和时代。因其产生于农业社会早期,所以东、西方的古典贵族,都源于大土地占有者。东方的春秋,诸侯就是贵族,分封制是上古大土地所有制。钟鸣鼎食、酒池肉林是贵族区分于平民的生活方式。公、侯、伯、子、男等爵位划分了贵族等级,包括依附于贵族的“士”阶层,构成了上古东方农业社会的统治秩序。
在西方,比古罗马稍早些的古希腊社会,贵族力量不太强。由于巴尔干半岛缺乏大片连绵土地,所以古希腊发展出早期民主体制,体现出城邦商业富裕阶层均分权力的诉求。罗马在其征服地,譬如北非和西班牙拥有大量土地,所以产生了大量土地贵族,他们是支撑罗马帝国的强大基础,在元老院中分享权力。
在古典主义时代,东方和西方的贵族,不但垄断了大量土地、财富,而且也垄断了文化、知识、艺术,产生并消费了那个时代惊人的文化艺术成就:古希腊和罗马的雕塑与建筑艺术,东方的《楚辞》、《诗》中的雅、颂。
公元4-5世纪,是人类文明变更的大分水岭时代:东、西方的古典文明(东汉与西罗马)均败亡于北方蛮族,人类文明进入长达数百年的黑暗时代(或曰“中世纪”)。古典贵族在这个时代消亡,取而代之的是,东、西方都产生了第二轮次的“古代贵族”(中古贵族),而且,此时代东、西方产生的都是军事领主贵族。
在西方,日耳曼族群征服了西罗马之后,分疆裂土、大肆封侯,产生了大批蛮族军事贵族,这些中世纪的爵爷们,粗野、颟顸、质朴……几乎全是文盲,他们只强调尚武精神,比谁的胳膊粗、力气大、宝剑长,没事就骑马比武。欧洲军事贵族把读书写字视为羞耻、男子气概不足。在管理层面的文字需求,几乎全部由教士和侍从承担,基督教因此垄断了中世纪欧洲的意识形态与文化艺术。
同时代的东方,南北朝和隋唐的士族(类似于贵族)产生了分化:南方士族,因“衣冠南渡”,文化和艺术修养较高,素有清雅文弱之名。而北方贵族,有相当部分胡人血统,文化艺术水准较低,但武力值较高,此即支撑了隋、唐两代的“关陇军事贵族”。公元6-7世纪,北方贵族军队征服了南方士族,华夏进入了第二个大统一时代。
▲图片来源中新网资料图
统一促进了经济与社会发展,文化艺术亦蓬勃发展。北方贵族的文化水准虽低,但仍在不断进步,其巨大财富,足以供养并消费李白、杜甫、吴道子、阎立本、李龟年等巨匠,盛唐气象创造了国族文化艺术的巅峰时代。
文化与艺术发展,似乎不可避免会带来文弱、享乐、颓废乃至腐朽的生活模式,东、西方皆如此。在东方,唐代末年“黄巢大起义”彻底终结了中国的贵族时代,简单说,就是贵族被杀光了,“天街踏尽公卿骨”。自唐代以后,中国就再无贵族,进入庶族地主时代,皇帝和贵戚亦是庶族地主阶层的代表。
法国也类似,从“百年战争”之后到“大革命”之前,法国贵族荣华富贵、骄奢淫逸,过了几百年人间天堂般的生活,创造了惊人的世界顶级文化艺术,同时燃尽了国家财富,导致法国社会和经济崩溃。最终,整个法国的近代贵族集团几乎被终结在断头台上。
德意志和英吉利作为日耳曼族群的盎格鲁-撒克逊分支,中世纪武德延续较为长久。这俩族群的军事贵族传统,甚至一直延续到20世纪中叶,直到两次世界大战,机枪、大炮、坦克、轰炸机……在战场上终结了大量英、德军事贵族,欧洲的近代贵族终于式微。
电影《Kingsman:The Secret Service(王牌特工)》生动地讲述了这一历史过程:由于大量军事贵族亡于战场,天量贵族财富成为无主财产,CEO们(而非Boss)才促进了欧洲社会的现代化转型。
现代社会,兴起的是精英阶层,而不再是贵族。
贵族是身份政治、世袭罔替。而精英则强调非身份政治、能力至上、自我奋斗、优胜劣汰。按我们古代的说法是“学而优则仕”,但仅仅学习好还不够,还要善于做事、遵纪守法、有社会担当。现代社会精英:多出自平民阶层,譬如马斯克(Elon Musk),在获得成功之前,还在车库里打过地铺。
现代精英政治,不像贵族政治那样垄断权力,而是打破阶层固化,开放个体跃升与降维的通道,这对于防止社会僵化、腐化具有重大意义。
哪怕是坐拥几千亿美金的世界首富马斯克,其儿子里也有不肖的。若不能有效传承、开拓、进取,那就重新归于平庸,而不可能享有贵族的世袭特权,这就是现代精英体制。
希望大家尽可能多振奋精神、昂扬上进,尽可能多产生推动社会进步的精英、实现自我价值,少做贵族梦,那概念已经被历史所淘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