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粒米中藏着文明古国的答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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世界之大,为何只有四大文明古国?古希腊的神庙依旧在夕阳中巍峨,玛雅的金字塔仍在迷雾中低语,但它们为何不能跻身这最初的序列?

世界之大,为何只有四大文明古国?古希腊的神庙依旧在夕阳中巍峨,玛雅的金字塔仍在迷雾中低语,但它们为何不能跻身这最初的序列?

▲长城,中华文明的标志之一(图片来源:北京市怀柔区人民政府)

答案,藏在文明的起源之初——在人类从采猎走向农耕的黎明时分,唯有自主培育粮食、驯化动物的文明,才被称为“原发性文明”;此后借风起势的星火,一律被称为“次发性文明”。

即便辉煌如希腊,也没有任何一种作为人类主食的谷物起源于这里。而在世界东方的中国,不仅孕育了古老的黍(黄米)与粟(小米),更在近年考古发现的佐证下,确认了她作为“稻”的故乡——这枚看似微小的谷物,养育了世界三分之一的人口,诉说着一个文明数千年未断的辉煌。

(一)万年驯化:一粒米的文明曙光

南方吃米,北方吃面——你想过其最初的成因吗?

▲南方吃米、北方吃面是中国人的传统习俗(AI制图)

早在旧石器时代晚期,长江中下游的先民就已开始采集野生稻。历经万年观察与尝试,他们逐渐选出穗大粒满、不易脱落的植株,开启了稻作驯化的历程。

湖南玉蟾岩、江西仙人洞与浙江上山等遗址,出土了约1万年前的碳化稻谷,它们同时呈现野生和栽培特征——这不仅证明中国是世界稻作文化的起源地,还揭示出长江流域与黄河流域同为中华文明的核心摇篮。

随后,稻作文化向北传播。在距今9000至7500年的河南贾湖遗址中,也发现了驯化稻的痕迹,见证着稻作很早就已融入中原农业系统。

▲贾湖遗址浮选出的碳化水稻遗存(道中华资料图)

但为什么稻米没有成为古代北方的主粮?原因说来简单:稻米蛋白质含量仅7%-8%,远低于小麦的10%-15%。在缺乏优质蛋白的古代,长期低蛋白饮食易导致肝肾损伤。而南方河网密布,鱼类丰富,正好弥补了这一缺陷,“鱼米之乡”由此得名。北方无此条件,更依赖小麦,逐渐形成了延续至今的饮食格局。

而在牛羊遍野、乳酪丰饶的西北,同样不缺乏优质的蛋白。于是,稻米向西的传播,便不再是偶然,而是一场顺应天时地利的抵达。它沿着河流、跟随人的足迹,终于走向天山南北,在新疆的土地上,迎来了属于自己的又一季丰收。

▲牛羊遍地的新疆(图片来源:新华网)

(二)丝路传稻:跨越沙漠的绿色革命

在人们的印象中,水稻与大漠、戈壁广布的新疆风马牛不相及,但实际并非如此。

在《周书》《北史》的记载中,便留下了这样的痕迹:于阗、疏勒、龟兹、焉耆……这些天山南北的绿洲,在东晋末年至南北朝时期(约公元4-6世纪),已开始成规模种植水稻。

▲古代新疆人种稻(AI制图)

这一切的缘起,要归功于一条贯穿东西的“文明大动脉”——丝绸之路。张骞历经艰险的凿空之旅,不仅送去了丝绸与瓷器,更传递了物种与技术。来自江南的稻种,获得了跨越干旱戈壁、落脚西域的历史机遇。

但丝路虽通,没有水,稻米也难以扎根。新疆“三山夹两盆”的地理格局——昆仑山、天山、阿尔泰山环抱着塔里木与准噶尔两大盆地,高山融雪涓流,孕育出星星点点的绿洲。它们如同散落大漠的翡翠,串联起一条“河西—天山绿洲廊道”,成为水稻传播的天然跳板。

天山北麓的伊犁河谷、河西走廊的四大绿洲(武威、张掖、酒泉、敦煌),都因祁连山、天山等“西部水塔”的冰川融水滋养,成为稻作文化发展的新家园。

而真正让大米深深植入这片土地的,是它与当地物产与饮食文化的完美融合。北宋时期,西域先民以丰美的羊肉与胡萝卜,搭配东来的稻米,创制出了传世美食——抓饭。一锅焖制,肉香沁米,自此,抓饭不仅成为新疆的饮食标志,也象征着农耕与游牧文明的味觉融合。

▲新疆手抓饭(图片来源:天山网)

稻米悄然重塑了新疆的饮食结构。在水源充足的绿洲,它逐渐成为主粮之一,甚至超越小麦。这种作物传播与民族交流同步进行,不同族群在共同劳动与生活中增进了理解与友谊。

一粒东来的稻米,最终深深种进了新疆多民族共生的文化土壤中,成为连接东西、融合南北的味觉符号与文明见证。

(三)戈壁滩上的江南之稻

1876年春,肃州城外军旗招展,64岁的左宗棠凝望着从湘楚大地运来的一袋袋稻种。他身后,是即将西征的将士。白发老帅深知,此行不仅为收复山河,更要为这片土地种下希望。

▲左宗棠大军西征照片(图片来源:纪录片《左宗棠收复新疆》)

清军依“先北后南,缓进急战”之策连战连捷,终破阿古柏政权,新疆光复。

硝烟散去,疮痍满目。面对饥困边民与荒芜田地,左宗棠慨叹:“筹饷难于筹兵,筹粮难于筹饷,筹转运尤难于筹粮。”由此,“屯垦戍边”成为定疆新策。

一场浩大的归农史诗,自此响彻天山南北。沙场老兵放下刀剑,握起犁锄,垦荒种稻。《新疆图志》载:“湘人善艺稻,深耕溉种,亩收十钟……”那连绵稻浪,是湖湘子弟以汗水写就的丰收,更是大地深情的回应。

水利兴,稻香远。左宗棠在新疆主持修建水渠、凿井通河。至光绪末年,新疆三十八县整修新修水渠三千余条,溉田一千一百万亩。杨昌浚有诗赞曰:“大将筹边尚未还,湖湘子弟满天山。新栽杨柳三千里,引得春风度玉关。”

▲左公柳(图片来源:哈密零距离)

天山雪水清冽,塞外日照炽烈,昼夜温差造就了新疆稻米的绝佳品质:粒如润玉,晶莹饱满;入口松软,回甘绵长。温宿的“冰川雪米”,米东的“戈壁珍珠”……一块块稻米品牌自绿洲中崛起。昔日军营边的试验田,终成享誉中华的优质粮仓。

回望这条跨越万年的稻作之路,从长江到天山,从远古到今天,稻作之路传递种子与技术,也串联起中华民族勤勉同心、因地制宜的生存智慧。它不只滋养身体,更深深融铸着我们共同的文化血脉与民族情感——那是一根看不见却扯不断的纽带,跨越时空,绿意长青。(完)

作者简介:黄达远,西安外国语大学教授、国家民委(培育)基地首席专家,西北大学兼职教授;张柏青,西安外国语大学俄语学院硕士研究生。基金项目:国家社科基金中国历史研究院2021年度重大招标项目“河西走廊与中亚文明”(编号:LSYZD21008)

责任编辑:卜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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